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映霞漾荡沉沦劫|郁达夫

更新时间:2024-04-27 16:52:36

伤心一念念何之,隔世忘年差以时。雪豹宿林川树晓,虹云迅袂站车迟。

映霞漾荡沉沦劫,望月惺忪冷翠滋。还泪还珠还梦去,偶然交会轨终离。

——时人(东官)陈士恒

深宵不寐,挑灯读郁达夫《毁家诗纪》。《毁家诗纪》二十首原刊於一九三九年三月五日香港出版之《大风旬刊》,时郁达夫在新加坡。此诗发表后,轰动海内外,一直加印至四版。当时的郁达夫,曾托编辑把诗稿分寄给蒋介石、叶楚伧、于右任、邵力子、柳亚子等政府高官,国运飘摇,家丑外扬,悲怆可以想见。如第十五首:「急管繁弦唱渭城,愁如大海酒边生。歌翻桃叶临官渡,曲比红儿忆小名。君去我来他日讼,天荒地老此时情。禅心已似冬枯木,忍再拖泥带水行?」低徊难禁,达夫用情太深,如今竟似利刃反过来直贯其心胸。又如第十六首:「此身已分炎荒老,远道多愁驿递迟。万死干君惟一语,为侬清白抚诸儿。」真不能不认同刘心皇所说:「郁达夫一生未得志,抗战后,又发生毁家事件,终至被害南洋,其境遇之惨,在名作家中,可以说是没有第二人了。」郁达夫一生,光华短暂,最为人谈论的事迹,无疑就是他这段与王映霞纠缠不休的婚恋。我喜欢郁达夫的《沉沦》和《采石矶》,也喜欢他的《日记九种》和《毁家诗纪》。新文学史常称郁达夫为小说家,而其实,郁达夫的一生,无论他的感情经历和他种种不同的作品,毋宁叫人更觉得他是个浪漫不羁、我行我素的诗人。

郁达夫有过三次婚姻。一九二零年尚在东京求学的郁达夫,回到故乡浙江富阳,与孙荃结婚。一九二一年他发起成立「创造社」,积极投入文学的出版及创作活动中。也因此留在上海。一九二七年他与王映霞结婚。从一九二七到三三年,是郁达夫的上海时期,这段时期的郁达夫,无论感情生活和创作生活,都是他一生最旺盛的时期。一九三九年郁达夫与王映霞离婚,并引来风雨连翩。一九三八年末,郁达夫到新加坡,因为要掩饰身份,四二年与何丽有结婚。

郁达夫初识王映霞,在上海尚贤里孙百刚家中。那时的郁达夫,在创造社、法科大学、中美书店、大世界、酒馆、燕子窠、霞飞路等地方往复周旋,天使在左,魔鬼在右。王映霞最早出现在郁达夫的文字里,是《村居日记》「民国十六年一月十四日」的一则。那年郁达夫三十一岁,王映霞即仍是位於上海梅白克路坤范女中的学生:

在那里遇见了杭州的王映霞女士,我的心又被她搅乱了,此事当竭力的进行,求得和她做一个永久的朋友。

郁王的恋爱并无惊心动魄的场面,但烽火情缘,仍赚人热泪,《新生日记》「一九二七年三月二十一日」记载:「(郁王)上北京大戏院去看电影,因为这时候租界上人心不靖,外国兵处处在架设机关枪大炮,预备残杀我们这些无辜的市民,在屋外立着是很危险的」。乱世鸳俦,终成眷侣,《客杭日记》「一九二七年六月五日」便记载了郁王在杭州聚丰园宴客公布婚事。世事飘浮,人心惶惶,婚事自然马马虎虎。

婚恋是两个人间最狭窄的空间,旁人能置喙的馀地几乎没有。历来谈郁王婚变,「褒郁贬王」的有之,「褒王贬郁」的也不少,我只信刘心皇的话:「郁达夫在这方面,一任情绪的发展,没有表现出一些宽容,反反覆覆的给予王映霞以难堪,」郭沫若也有相同的看法:「别人是家丑不可外扬,而他偏偏要外扬,说不定还要发挥他的文学的想像力,构造出一些莫须有的家丑。公平地说,他实在是超越了限度。」就以那篇《钓台的春昼》为例,那当然是达夫散文中的名篇了,况且当中引录了广为人传诵的七律《钓台题壁》:「不是樽前爱惜身,佯狂难免假成真。曾因酒醉鞭名马,生怕情多累美人。劫数东南天作孽,鸡鸣风雨海扬尘。悲歌痛哭终何补,义士纷纷说帝秦。」但王映霞为这篇文章所作的注脚,却是:「在婚后的第三年,当我身怀着第三个孩子,已有九个月的时候,这位自私、自大的男人,竟会在深夜中窃取了我那仅有的银行中五百元的存摺,偷跑到他已经分居了多年的他的女人身边,去同住了多日。像这样无耻的事情,先生能否相信是出於一位被人崇拜的文人行为中麽?等他住够了,玩够了,钱也花完了,於是写成了一篇《钓台的春昼》,一首「曾因酒醉鞭名马,生怕情多累美人」的七律之后,亦许是受了良心的责罚罢,才得意洋洋地,又逃回到当时我曾经牺牲了一切的安乐,而在苦苦地生活着的上海的贫民窟里来。」真叫旁人如何说话,叫读者如何是好。

王映霞对郁达夫从爱慕变成仇恨,她为这段感情作出如此论断:「这一件一生中的遗憾,在过去,在未来,无论在人们认为怎样欢欣的一种场合中,我都不会遗忘……我的仇,我的恨,又岂是在瞥眼馀生中,能报复得尽的啊!」郁达夫却始终挚爱着王映霞,但从最初的「好事只愁天妒我,为卿先买五湖舟」,到后来的「天公大醉高阳夜,可是伤春为柳枝」。也真叫人百折千徊,叹喟不已。

郁王在人心飘摇、时局动荡的世情下谱写出一阙动人的恋曲;也在国如危卵、烽火连天的时代下合演了相互攻讦的怨辞。胡适之说:「郁达夫生於醇酒美人,死於爱国烈士,可谓终成正果。有此天南血迹,遂使其文字无论瑕瑜,并皆有光。」郁达夫以「私小说」《沉沦》驰誉文坛,以卖日记和书函惊骇世道。前辈论郁达夫,其人其文,都已有定论,今人好事,把旧事翻作新题,大做文章,王映霞前年才辞世,嘤嘤嗡嗡,蜚短流长,是适可而止的时候了,让他都各得安寝,「伤心一念偿前债」,情债已偿,来生宜阳关各行,陌路不逢,「弹指三生断后缘」,姻缘都尽,罪之知之又有谁能管?正如郁达夫所说的:「如天外杨花,一番风过,便清清洁洁,化作浮萍,无根无蒂,不即不离,所谓兜率宫中文萧梦影者,非耶!」「我俩就好比球场上的两支球队,相互厮杀着。」「我们不是在相爱吗?」

「道理是一样的,相爱和相恨其实并无不同。」「哲理是一样,但感觉大有不同。」「如果能穿透色相,爱和恨是相同的,都是对一个人有情。」上面的一段文字,节录自一篇小说里,我们对郁王的婚恋,也不妨抱着这种态度去看。那总较挖疮疤扬私隐般为郁王各自辩难,更来得有意思。

参考书目:

《郁达夫选集》港青出版社一九七九年三月版

《郁达夫日记九种及其他》香港宏业书店一九八○年一月版

《春风沉醉的晚上》香港中流出版社一九七四年六月版

《郁达夫诗词汇编全集》刘心皇编台湾商务印书馆一九八二年六月版

《郁达夫全集》台湾文化图书公司一九七四年二月版

《筠子的尾指》柒佰著香港汇智出版社二○○一年

《大公报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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